在这种地方，就算把巨石扔下去，也不会听见一点响动。

    连牛大壮的表情都忍不住肃然起来。

    “拉紧你们的绳子！”简彦君用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把巨大的铁爪扔了出去，远处传来一声金属划破冰层的脆响，它已经牢固地被吸在了冰川上，简彦君用力拉了拉，拖过绳子交给身后的人，“记住，如果术法停下来，五步以内就会被冻成一块冰砖，这和修为没有关系，要是松开了绳子，就再也没有人能救你，害怕的人记住不要往下看。”

    这一路上，简彦君都是一副恨不能你们全都给我死在路上的样子，这时却少见的认真起来，不厌其烦地提醒着注意事项。

    并不只有恐高的人才会在这条栈道上战栗，人类生来渺小，因其智慧而被剥夺力量，尽管很多人从一生下来开始，就汲汲于往上爬，但那是因为身在低处的人们不了解，真正的高度，是可以让人恐惧到即使下跪也不会被稍微缓解的。

    在牛大壮要率先踏上栈道的刹那，贾飞突然一把把他拉了回来，两个人的位置因此交换了一下，贾飞并没有多话，只是简略的交代：“我开路，你在后面断后。”

    简彦君就走在第二个位置，让实力最强的人断后，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牛大壮轻轻点了点头，就果断让开了位置，

    贾飞第一个踏上了冰川，尽管薄薄的金光贴在他身上，那脚下传来的凉气依然有种让人冷彻心扉的感觉。

    每一个走上冰川的人都知道不能往下看，却又克制不住地想往下看，连樊双成都感觉到膝关节以下明显在不自然地战栗。

    在高处行走，只是战胜自己的过程，当你明白几千米的高处走一条一米宽的路和在平地上走一米宽的路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时候，高度就无法在拿你怎么样了。

    但玄冰栈道不一样，极端恶劣的环境总是容易让人生出一种“自己不可能做到”的恐惧感。

    哪怕前后都有强大的榜样。

    第一个掉链子的是冯骥，他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跪在了地上，身上的金光已经极其微弱，那是体力耗尽的表现，而恐惧更加深了他的虚弱，他几乎生出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的绝望来。

    不光是他，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感受。

    尽管往前抬头就能看到贾飞挺拔而坚定的背影，后方则是牛大壮沉着的呼吸声，但却不能带给队员们任何勇气。

    绝境当中，没有人能靠另一个人的勇敢而生出自己的勇气。

    这种极端的情况下，人的一切思维都会停滞，剩下的只有本能。

    比如那些千钧一发之间接住高楼上坠落小孩的人，推开马上要被车撞到的儿童的英雄人物，他们的行为其实并没有时间经过大脑主管逻辑的区域去处理，所以他们反而是最值得赞颂的，因为那是剥落了所有社

    会属性之后，作为一个人最本能的东西。

    第一个人跪下之后，跟在后面的袁津也跟着晃了一下，整个队伍都停滞了。

    显然，虽然勇气不能传递，恐惧却是可以的。

    “起来。”跟在袁津后面的厉志远叫道，“冯骥，站起来！往嘴里塞点肉干或者别的什么东西，随便吃点什么，除非你想死在这里！”

    可是这样的话对冯骥已经毫无作用，前面的人回过头来，都看清了他的表情，就像是生命之火已经燃尽了一样，他已经走到了极限。

    厉志远的身体在发抖，他或许自己没有感觉，却传递给了后面的人。

    一个人倒下去，很可能整个队伍就会失控，厉志远很清楚，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所以他连喊话也不敢用太大的声音，唯恐声线也跟着抖动起来。

    深呼吸之后，厉志远再次张开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激励冯骥的话。

    “冯骥。”金属碰撞般的声线突然打断了厉志远还没出口的话语，厉志远甚至感觉那阴恻恻的低语声就是贴着自己的耳朵响起来的，他从未听过牛大壮用这种不留情面的，冰冷的语气跟自己人说过话。

    “我数三声。”牛大壮的嘴角像是被寒风凝结出一层冰，“就三声，冯骥，如果你还不站起来，我就把你从这里丢下去，你可以试试我做不做得到。”

    厉志远惊愕地扭过脖子，看着独自站在队尾，和所有人保持着一点距离的牛大壮从腿上抽出他的军用匕首，露出冰凉森冷的刀锋，杀意凛冽，冷酷得吓人。

    “如果因为你一个人堵住路，后面的人就只能全部被滞留在这里等着被冻死，我除了清扫障碍别无选择，即使你的冯禹的孙子，冯远的侄子。”牛大壮的手指一点一点摩梭着刀柄，“现在开始，三……”

    周遭的空气似乎更加冷凝了，厉志远想要说些什么来活跃气氛，但他突然发现，在这样的牛大壮面前，他不敢。

    最前方的贾飞和简彦君也停了下来，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冯骥和牛大壮冷酷的发言吸引的时候，没有人发现，这本该南辕北辙的两人，现在脸上的表情却出奇的一致。

    那是种看到面临生死危机的蝼蚁不得不自相残杀时，高等生物脸上才会露出的快意。

    “二。”牛大壮面无表情地说，“还站不起来吗，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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